從古至今,從來不缺為了一時之利，與虎謀皮之人。

人族這樣的“膽大之士”從來不在少數，只不過有幾個落得了好下場的,倒是說不清楚。

提及一次車禍，一次爆炸，紅珊聽得直發笑，說這手段絕對不是妖族使的。

“在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能夠逼出你的原型的時候，他們絕對不會用如此冒險的辦法。”她解釋道，“雖然龍族的身體強悍，但是不代表內臟也一樣強悍,若是一個不小心導致你以人形死亡,龍墓可是打不開的……他們既然選擇了接近你,又是為你找老師，又是派了未來的大族長陪你下秦王墓……投資了那麽多，沒能夠利益最大化,哪裏舍得你就這麽輕輕松松的死了……”

第一次直觀感受到自己價值的敖閃閃：哇，原來我這麽牛逼。

見塘主陷入思索,紅珊又接著解釋道：“閃閃,不是每一個人族的特殊能力者都能夠像你的朋友那樣想的透徹……你們現在年輕人,都喜歡看小說對吧？那些小說裏的主角，哪個不是得到了丁點能力，就認為自己天下無敵的……”她停頓了一下，意味深長的補充道：“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抗拒突如其來的誘惑的……”

有人願意幫助敖閃閃，早日回到龍族，自然有人想要將她留下來，奪得她一身骨肉。

真要算起來，妖族打算殺了敖閃閃，打開龍墓，拿到神之傳承，還算是大方的，畢竟是為了整個妖族著想，拿了傳承好歹造福了整個妖族，但是人族的使出了這等手段，明顯就是為了能夠直接殺了敖閃閃，靠著她的身體成神。

古有唐僧肉，食之長生不老，今有敖閃閃，食之坐地成神。

敖閃閃木然的嚼著口裏的肥牛，覺得像是在嚼自己的肉。

反應過來的塘主，捂著嘴，險些沒能夠忍住吐了出來。

即使敖閃閃本體是一條龍，可是坐在這裏的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，想到那些人的打算竟然是將她拆穿入腹，她就覺得一陣惡心。

以人為食……這些人，還能夠算做人嗎？

紅珊的笑容越深。

小小的包廂裏，只餘下開水沸騰的咕嚕咕嚕聲。

半晌，敖閃閃用力咽下了自己喉頭的肉，筷子伸向了湯鍋。

“塘主，毛肚熟了，你要來一塊嗎？”

塘主：……老子真是瞎幾把為你操心了。

……

其實敖閃閃是該慶幸的。

那些跟隨者塘主一起覺醒的人族特殊能力者，因著血脈能力的衰弱，家族也漸漸式微，少有幾個能力強大的。雖然打上了殺龍成神的主意，但是敖閃閃畢竟還是一個人，在現代社會殺一個人，還要連著骨頭把人一起吃掉，也是需要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。

紅珊的一席話，讓塘主陷入了對敖閃閃未來的擔憂之中。

不過被擔憂的某人心大的根本沒有前方有一波敵人正在湧來的自覺，回去的路上，還在回味著自助火鍋的美味。

“太好吃了……這才是人生啊……”

塘主斜睨了她一眼，說道：“你這種連銀月彎刀都吃過的人，就不能提高一下自己對美食的追求嗎？”

“那不一樣啊，”敖閃閃一本正經的反駁道，“銀月彎刀是好吃，體驗是上天，但是哪有火鍋那麽接地氣，而且爽感也不一樣……”無辣不歡的敖閃閃表示銀月彎刀實在是太素淡了。

握著方向盤的紅珊手一緊。

“銀月彎刀？”說罷，她又自顧自的輕笑起來，“他們倒是舍得……”

“銀月彎刀怎麽了？”敖閃閃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。

“沒什麽。”紅珊收斂了笑意，一本正經的說道，“是個好東西。”

“不，”雖然敖閃閃一向不善於察言觀色，但是直覺告訴她，紅珊沒有說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什麽好消息，“紅珊姐，你老實告訴我，銀月彎刀是不是有什麽非同尋常的地方？”說到這兒，她的手用力握成拳頭一揮，給自己打氣道：“即使它像螺螄一樣□□長大的我也人認！”

紅珊從後視鏡了看了她一眼，輕咳兩聲，目光又看向了對面，她輕描淡寫的說道：“我有個朋友，就是銀月彎刀。”

敖閃閃：？？？

“她沒有人形。”

敖閃閃：！！！

“銀月彎刀在妖族中智慧極高，不像其他妖族，要隨著修煉時間的增長，才能夠啟靈，逐漸提升靈智……”

塘主在腦海中飛快的翻到了銀月彎刀的記錄。

“南山有魚，銀月彎刀……此魚生而有靈，合天地之大智慧，化形則一步登仙……”

“停車，停車！”敖閃閃面色難看的敲著車門，早有預感的紅珊將車停到一處垃圾桶旁，敖閃閃一下車便沖了過去，抱著桶吐了起來。

“嘔……”

該慶幸龍族消化得快，不然怕是先前吃了多少的東西，現在就能吐出多少來。

紅珊將一包紙遞給了追出去的塘主，後者拿過紙就直接一張張的扯出來遞給敖閃閃。

塘主心裏頭焦急的冒火，卻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她。

“閃閃……”

她小心翼翼的將紙遞過去。

敖閃閃擦了擦嘴角的汙物，對她虛弱的擺了擺手，剛剛從桶邊移開，便又是一種惡心的感覺浮上心頭。

“嘔……”

她已經吐不出什麽了，沿著食管翻湧上來的，不過是混合著膽汁的胃液罷了。

紅珊拿了一瓶水，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兩人的身邊，見她緩過來了，才擰開瓶蓋，遞給了她。

幾乎漱完了一瓶水，她才覺得嘴裏好受了一些。

離開垃圾桶，敖閃閃的身形晃了幾晃，嚇得塘主連忙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
她順勢抱住了塘主，靠在她的肩膀上。

紅珊與塘主對視了一眼，微微搖了搖頭。

大顆大顆的淚水從敖閃閃的眼眶裏湧現，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劈裏啪啦的往地下掉，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
“塘主，我吃人了……塘主，我吃人了……塘主，我吃人了……”她反反覆覆的念叨著。

塘主輕拍著她的脊背，哄道：“閃閃，銀月彎刀不是人，你沒有吃人……”

“是人，他們是人……”敖閃閃反駁道，“我早該想到的，那天有一條銀月彎刀，回頭看了我一樣，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……”

“他們和我一樣，都是活生生的人……”

紅珊示意塘主放開敖閃閃。

“紅珊姐……”敖閃閃憋著眼淚，小臉漲得通紅。

“別哭，”她將手裏的紙巾遞了過去，“被你吃掉，對他們也是解脫。”

“如果我的朋友知道，會感激你的。”

塘主向她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。

紅珊苦笑一聲，解釋道：“你可知銀月彎刀為何有逆流而上的習性？”

敖閃閃抽抽搭搭的搖頭。

紅珊：“銀月彎刀，雖然生來智慧就非比尋常，但是卻不同於一般的種族，別人是越活越聰明，銀月彎刀卻是越過越糊塗，所它們才需要不斷逆流而上，靠著水流的沖擊，來著維持神智的清醒……你看到的銀月彎刀，被人圈養多年，一代代繁殖下來，看似在瀑布等水流中逆水而上，實則不過是在一個循環往覆的陣法之中……那些被圈養的銀月彎刀，每一條自出生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先輩喪失靈智，成為行屍走肉，除了一身血肉以外，與普通的魚類無異……然後周而覆始，又輪到自己……”她擡手摸了摸敖閃閃的頭，撫慰道：“閃閃，作為龍族的你吃了它們，便欠下了一份因果，有了這份因果的存在，以後它們整個種族的發展，都會受到天道的眷顧，所以你不要太自責了……”

紅珊的話讓敖閃閃好受了一些。

可是只要想到那些魚肉曾經在嘴中的感覺——舌頭對於美味的記憶總是最持久的，敖閃閃還是覺得胃裏面一陣陣地翻騰。

“可是我吃了他們……”

“閃閃，你看著我的眼睛。”紅珊命令道，哭得雙眼通紅的敖閃閃不明所以的擡起了頭，紅珊看著她的眼睛，認真的說道：“我問你，他們給你吃銀月彎刀的時候，你知不知道那就是銀月彎刀？”

敖閃閃搖了搖頭。

“你知不知道銀月彎刀天生靈智？”

還是搖頭，那些介紹妖族的古籍，她都是匆匆一眼便看過了，哪裏註意到這些細節。

“你現在還想不想吃銀月彎刀？”

敖閃閃拼命搖頭。

紅珊的手按著她的肩膀，小心的給她擦著眼淚，說道：“閃閃，銀月彎刀的死，不是你的錯，是那些妖族的錯。你知道為什麽明明殺死你對自己有利，還是有許多妖族願意支持你嗎？因為我們雖然是妖，但是我們有人性，我們知道不會吃自己的同類，而闞闕那群人……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牲口，即使有了人形，也改變不了他們的獸性……”

“閃閃，你必須堅強起來，不光是為了人族，也是為了妖族，如果你真的讓闞闕他們陰謀得逞了，到時候死的不僅僅是人族，還有很大一部分不願意聽從闞闕他們命令的妖族，包括我和紅儀，我們的性命現在全都寄托在你一個人身上。”

“可是我走了，那你們怎麽辦？”敖閃閃用袖子抹了抹眼淚。

紅珊摸了摸她的頭，說道：“不要擔心，待你走了，最後一條龍族離開，這個世界會徹底進入無神時代……像闞闕這種靠著妖力才能活下來的老妖怪……天道不會讓他好過的。”

一旁的塘主，意味深長的看了紅珊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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